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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字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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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字跡

梁彥和鄒瑩的兒子梁晗患有先天性白內障,需要經常使用滴眼液治療眼疾。梁彥常年在國外,貼身照顧梁晗的任務落到了當時沒有工作的鄒瑩身上。

“安雅的失蹤一定和鄒瑩相關,她恨她奪走了自己的丈夫,故而在胡同裏襲擊了她。搏鬥中,鄒瑩隨身帶著的眼藥水落在地上,成為安雅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訊息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,肖樹正和辛夏並排站在和公安局一街之隔的一條小巷子中等待曹川,他手裏,一捧嬌艷欲滴的郁金香明艷得刺眼,引得路人紛紛側目,想看看站在他身邊的是怎樣一個女孩子,能博得這樣一位帥哥的青眼。

辛夏被人盯得冒汗,忍不住對肖樹抱怨:“我以為我上次已經和你說清楚了,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啊,肖樹,我只把你當弟弟,你可別不把我當姐姐。”

正說著,曹川的身影從拐彎處冒了出來,瞅見肖樹手裏的花,走過來朝他肩膀上錘了兩拳,“小子,居心不良啊,怪不得總向我打聽辛夏的事兒。”

肖樹揉著肩膀,沒好氣地回他,“叔叔,你們都想哪兒去了,這是我打工的花店賣剩下的花兒,老板說反正留著也是浪費,就讓我拿走了。”

曹川一楞,看向辛夏,見她一臉窘迫,遂摸著腦袋哈哈笑著轉移了話題,“剛才我在單位想了半天,發現還有兩個點需要捋清楚。第一,如果安雅是在胡同中遇害的,那麽她為什麽會在胡同口被人撞見?第二,她的屍體去了哪裏?那麽大一個人,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吧?哦,還有一點,根據梁彥的口供,那天晚上鄒瑩沒有離開過家,雖然他們兩個是夫妻關系,他的口供並不可靠,可以梁彥對安雅的感情,如果人真的是鄒瑩害死的,他不可能在做出假的口供之後,還心安理得地和她生活在一起吧?而且據當時調查的警察說,梁彥提供證詞的時候,人雖然看起來傷心異常,但陳述卻是相當平靜的,並不像經歷過糾結和掙紮的樣子,所以當時他們並沒有懷疑他在包庇鄒瑩。”

“確實不符合常理和人情,”辛夏皺眉思索著,“不過您說的第一點,我想並不難解釋。安雅當時確實已經走到了磚塔胡同外面,可是她因為某種的原因,又一次折返了回來。也許是她落了樣東西,也許,她覺得還有些話要對梁家人說明白。總之,她回到了胡同,遇到了那個尾隨她的人,命隕其手。”

說完,見曹川目不轉睛盯著自己,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“是不是覺得我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?”

“不是,我覺得這個推論很合理,”曹川垂下眼睛,睫毛下浮出一線溫暖的笑意,“你爸也經常會在辦案的時候生出一些個奇思妙想,雖然沒有證據支撐,但往往是解謎的鑰匙。”

辛夏低頭笑笑,“可是一把鑰匙還不夠啊,這案子還有那麽多謎團沒有解開。”她頓了一下,看著曹川道,“曹叔叔,其實我今天讓肖樹叫您出來,是想問一問您警方是否可以對這件案子重啟調查,畢竟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證據。”

曹川面露躊躇,“夏夏,你所看到的東西在法律上是不能當做證據的,所以我沒有權利跨過程序對這件案子重新調查。但是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,你盡管開口,但凡叔叔能做到的,一定會全力以赴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辛夏有些失望,她本想著要是能把鄒瑩帶回警局審訊,高壓之下,她或許能吐露實話。可是現在看來,即便她找到了證據,可距法律上的真相依然遙遠。

正兀自喪氣,懷裏忽然被塞進了一束花。肖樹抱臂看著她笑,“你拿回去養吧,我們兩個大男人,搞不來蒔花弄草這些事兒,別給糟蹋了。”

辛夏因為曹川在場,也不好拒絕,佯裝嚴肅教育他,“這次就當幫你了,下次再有這種事可別找我了。以你的姿色,願意幫忙的人應該不少。”

“別人我看不上,也不放心。”肖樹目光筆直地回盯過去。

“這就叫‘直球’對吧?”曹川看著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個頭的“兒子”,又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,“小t子,我雖然不是你親爹,但你也不至於一點都不避諱我吧。”

***

月光從窗棱上流瀉下來,在地面上篩出一片片奇形怪狀的影子。

辛夏摟著花束踉蹌著拾階而上,經過一個轉角時,看到前方沒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,大團大團的黑聚攏著散不開,心中一時悚然,酒意消散了大半。

她又一次想起了那個遇到鄭朗的晚上,腦海中不禁警鈴大作,被酒熏得溫吞遲鈍的的心臟像被針紮了一下似地,劇烈跳動起來。

她盯著那撞進眼簾的黑,擡起腳踟躕著邁上一個臺階,空出來的那只手摸進包裏,抓住曹川給她的報警器。

“這是又喝高了。”黑暗中冷不丁擠出一個聲音。

辛夏受驚,剛準備摁下按鈕,卻猛地反應過來這聲音屬於何人,於是大大松了口氣,嘎聲道,“倪總好興致,大半夜爬樓梯。”

“倒垃圾,沒想到又遇上了酒鬼。”倪殊的身影從暗處透出來,他穿著浴袍和拖鞋,頭發微濕掛在額前,胸口露出一角春光。

兩個“又”......

辛夏在心裏品味這個字,想起它對應的那個場景時,臉上忽然有些發燒。那天她借著酒勁上桿子生撲的男人,現在又一次在她醉意醺然的時候杵在眼前,而且還洗得白白香香,一副很是誘人的模樣,怎能不叫人心蕩神馳?

她定了定神,搖晃著朝倪殊走去,“樓下的攤子新換了個廚子,水煮魚做得那叫一個地道,好菜配好酒,一不小心就喝多了。”

走到近處,她扶住欄桿定定地看他,醉眼迷離,“非工作時間,倪總不會扣我工資的哦?”

倪殊笑笑,“當然不會,哪個公司的章程裏也不會有這麽不近人情的規定。”說完皺著眉想了一會兒,似笑非笑看著辛夏,“不過咱倆好像也不是同事這麽簡單,辛夏,你說說看,你和我到底是什麽關系?”

辛夏搔搔額角,“那天不是說明白了嗎?你情我願,各取所需......”

“就是提上褲子不認人唄。”倪殊好笑,低頭看見她手裏的花束,擰眉道,“那送你花的人和你又是什麽關系?別告訴我他和我各有所長,正好讓你取長補短。”

辛夏知道他在罵自己,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,酒意上湧,她身子朝後微微一傾,被上方那人伸手按住肩頭。

“這麽斯文的人,怎麽嘴裏就不說人話呢?”她放開膽子調侃他,聞到他身上清凜的沐浴露的味道,腦袋有些發昏,伸出根手指碰了碰他鼻梁上的鏡架,“倪總,你越界了。”

倪殊見她紅唇挺翹,眼波閃動,腹中壓了許久的那把火“嗵”的一聲重新燃起。他二話沒說把人揉進懷裏,湊在她耳邊低語,“也不是第一次了,怕什麽。”

話畢,擁著辛夏一路跌撞著來到六樓,促聲問她,“這次去你家還是我家?”

辛夏頭也沒回按開自家門鎖,剛聽到開門聲,身子便是一輕,被倪殊抱進臥室,撂進床幃。

“沒有安全套嗎?”他越過她的身子心浮氣躁地去床頭櫃翻找,看到裏面空空如也時,不出聲罵了句“草”,心說不會還要再叫個美團吧。

背後均勻細微的呼吸聲絲絲浮起。倪殊停下翻箱倒櫃的動作,愕然回頭,發現那人竟已酣然入夢,甚至還拽了床被子,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。

“辛夏?”倪殊不死心,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一下,那人卻毫無反應,睡得如同死豬。

倪殊氣血上湧,滿頭黑線,奈何不能同一個醉漢計較,只能幹瞪著眼坐在床沿,哭笑不得地看著那灘爛醉如泥的人形生物,咬著牙關搖頭一笑。

“你可真行。”他起身走到窗邊,抱臂望月,平息下身體裏的躁動後,伸手把窗簾拉上,輕手輕腳走出臥室,隱進客廳的黑暗中。

辛夏聽到倪殊走到客廳,倏地睜開了眼睛。暗夜裏,她目光澄明,沒有沾染絲毫醉意,像兩粒寒星。戴偉麗的話說對了一半:一個條件這麽好的男人從天而降,不是有隱疾就是殺豬盤。第一點她已親身驗證排除,可是第二點,她卻持保留態度。

所以今晚才順勢而為,就是不想自己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。

辛夏豎起耳朵留意著客廳的動靜,努力分辨他在做些什麽,可終是什麽也沒有聽到。

倪殊沒有在客廳停留,他從臥室出來後就徑直出了門。不過關門之前,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墻角的書櫃上,像一只蝴蝶,稍作停留後,又悄無聲息地飛走了。

門口的感應燈滅了又亮。白光從頭頂撲下,好似霜降。

倪殊從浴袍口袋裏掏出一只暗黃色塑料殼的老式打火機,小心翼翼托在手心,不去觸碰上面因為年常日久而變得極為黯淡的字跡。

“心無所懼,向陽而生。”

他在心裏默念,回頭看向緊閉的門板,眼裏的柔光隨著感應燈的熄滅陷落,“辛夏,是你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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